但最終，礙於穆淩繹還在場，自己不知情的丈夫還在場，她默然了下來，將目光轉移到要開口的丈夫身上。

他每談及正事和謀略之事，眉宇間都有著逼人的光。

顏樂亦是看到自己的爹爹不同的一面，更加認真的聽著。

“小靈惜很聰明，懂得在計劃中的每一步都是有作用的，不會毫無意義的產生。謝家作為私通外敵之家，雖然是咎由自取被滅，但是作為嫡女的謝橙蕙卻活了下來。她是唯一的嫡出，撇棄男女之分，她在謝家說話的分量比她庶出的兄長還要重，這就說明，通敵一事她不會不知，更有可能她常年在外，就是為通敵一事奔勞。”武霖知道自己的女兒就不涉及這些東西，沒有在武家熏陶長大，所以他講述的細致一些，引導著她的思緒跟上自己。

“謝橙蕙奔波再多，到最後都回到了京城來，就說明她的主要戰地在這。她在這，就會有家人的牽扯，有家人的情感羈絆。靈惜和淩繹在外多年，所以不知道在謝橙蕙，乃至向紫嫣，柳芷蕊，乃至很多官家女眷的身上，都背負著一件事。便是入宮為妃。只要皇上下令，無論是充數後宮還是為皇子之妃之妾，她們要遵從。而且這也是每一個朝廷命官想要開拓仕途最喜歡做的事情。但謝橙蕙的父親，將她維護得很好，她當年在應該和司徒丞相那妹妹一樣要入宮的時候，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訂婚。那程家的孩子倒是儒雅淡然，可惜從小身體不佳被父親送往外地療養，她在訂婚後隨了去，卻在兩年之後獨自歸來。程家的孩子挺不過，她變成了未過門的遺孀，從此更常往外地去，是他們當年療養的地方。”他的聲音清明帶著肅然，將舊事也一並聯系上，講得詳細清晰。

“所以，按這些猜想來，應該是她在最脆弱的那段時間被尹祿的人趁虛而入，貫徹了不好的思想，致使她開始決定通敵叛國。她什麽時候說服謝懷晏這件事難以得知，但是已經在同一戰線的家人，是她最堅實的依靠，這依靠有一天倒了，她承受到的傷害，比當初未婚夫離世還要重！”

穆淩繹和顏樂聽到這裏，都驀然的懂得一件事。

“逼迫她成長，爹爹，尹祿想要真正的死士。”顏樂出聲不是恍然和驚訝，她說的篤定，遇見明白謝家滅門要促進的是什麽了。

穆淩繹亦是想說這件是，而且還包括曼兒那件事。

“還有曼兒，每一個心存著念想的人，尹祿都會用最為殘忍的方式去段煉，去讓她們認準前面的路只有一條。”他的聲音比起顏樂，懷著是警惕。

他的理智告訴自己，自己的顏兒，亦是曾經被尹祿親手段煉出來的人。

所以在現在，在往後，有什麽是自己的顏兒承受不了，不能去承受的！自己要找出這一點，千萬不能讓她遭受到更深的傷害！

武霖候聽著兩個孩子的話，看著穆淩繹眼裏突起的警覺，面上的神色也淩厲狠絕了些。

“尹祿和白易兩人在攻心之計上做得很絕，但其實”他很抱歉，這些話可能會讓自己女兒的心受到打擊。

“但其實，所謂攻心之計，也只是兵法中的一種。”他說道著，緩和下來，看著自己的女兒，在遲疑要不要繼續。

顏樂聽得很認真，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，她等著自己的爹爹歇一歇再說。

但穆淩繹看得出武霖候是遲疑。

“岳父不用多想什麽，顏兒的心很堅強，她是您的女兒，有您的勇氣和韌性。”他的話不像和她同齡的夫君，倒像是陪伴她長大，了解她的兄長。

顏樂感覺到這點，擡頭對著穆淩繹點頭。

“漂亮哥哥說得對～”她這次真的是將他當成哥哥。

穆淩繹失笑著，摸了摸她的小臉，點了點頭。

他的顏兒，總是將自己的話記得清楚。

自己說過，小時候的她很可愛，卻也傻乎乎，竟然叫自己漂亮哥哥。

兩人對視的眸光傳達著對彼此的愛意，但也默然下來，看向武霖。

武霖心裏的沈重，在自己女兒嬌嫩的聲音中釋然了，他回眸看著自己的妻子，曾經自己一教小靈惜兵法，她就會阻止的，現在亦是認同了穆淩繹的說法。他對自己的妻子笑了笑，繼續開口。

“在兵法之中，攻心是最能把握勝券的一種。無論是在戰場上，挑撥敵軍軍心不穩，還是亂敵軍不團結，都是針對著人最脆弱的心而去。而尹祿這種利用細作來達成目的的計謀，就如同靈惜剛才說的培養死士。死士對主上的忠誠度是絕對的，毋庸置疑的，謝橙蕙如今失去一切，那她就等於懷著隨時可以與我們同歸於盡的決心，她現在是一個很危險的人。她無需誰的指示，就會進行有利於主上計劃的事情。”

顏樂聽著自己的爹爹將謝橙蕙的這件事解析得徹底，依著這樣的思緒想到曼兒明明是沒有接收到任何真正的命令的，但卻還是會在各個帶著她出城之後去通知尹祿，乃至白易。她意識到自己的陣營會威脅到她們的陣營，所以就做出了改變的事情。

穆淩繹默然著想著一件事，皇帝會在佑之國正視開始訪問之後殲滅佑之國，那這次宮宴，要入宮的這些人中，這些細作，都會為了挽救佑之國做出很多事情。皇宮這一次是真的要大亂。

大亂之中，很多事情需要提防，乃至促成。

穆淩繹想到這件事，眼眸裏的光深沈了些。

武霖銳利的目光看得出穆淩繹的深沈，但也只是默然，繼續開口。

“靈惜還記得白易這個人的性子如何嗎？”他引導著自己的女兒繼續思考起來。

顏樂點了點頭，集中自己的思緒。

“記得，白易表面上不爭不搶，實則心思沈重，界限立得很分明。他心裏的執念很深，無論對任何人，都懷著不信任。”她依著對他交往來的理解，和自己父親交談著。

武霖候聽著，很是欣慰的點頭。

但惠淑這會倒是忍不住開口了。

“靈惜，白易身上這些是何以看出的？娘親這些年常在你皇奶奶那處看見他，都不知道他的城府會如此之深。”她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驚訝，覺得這樣自己見白易的次數肯定比女兒多，自己看不出來的事情女兒怎麽看得出來的。

顏樂聽著自己母親的詢問，很是自然的回答。

“因為他做事說話總是懷著目的性，他和皇奶奶謙虛親近相待，是他的目的，是他要傳遞出來的。他和我走進，也是故意要壞我名聲才如此做。他從小被孤立乃至欺負，到最後被推出來做質子，都讓他成為了一個孤僻的人。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和人打交道，怎麽可能會懷著好心去與皇奶奶下棋呢？皇奶奶再慈祥，在他眼裏也只是敵國的太後。我對他再有知音之情，在他眼裏，也只是敵人。”她又是幾句話，淡然的將人心解析得清清楚楚。

而且，她也還和以前一樣，在看清這些之後，毫不在意這些。

穆淩繹看著她如此說話，想到她曾經和她大哥說：我從來都知道，淩繹一開始是為了利用我。

他突然覺得，自己的顏兒，心境清明得過了頭。

他想，他得問她一件事。

“那顏兒覺得，這些帶著目的的感情，是不是都是不好的？”他想問及這個，想知道她最真實的想法。

但他沒有意識到，自己的顏兒細心的發現，自己在說出這話之後，眼裏的不安已經肆意的滋生了。

她看著自己的淩繹，小手到他的臉上毫不猶豫的捏了捏，不在意在場的還有自己的爹爹和娘親。

她現在在意的是，自己的淩繹不安了。

他覺得自己的心太過理智，所以對他的愛，有可能不是口頭上說的那樣真誠，真實。

“淩繹～懂得為什麽可以攻心嗎？”她說得話，仿佛還是在剛才的層面上，不是回答穆淩繹關於感情的回答。

穆淩繹猜不透，所以搖了搖頭之後，做不出其他的回答。

顏樂得到他的回答，也已經開口，沒有去等他出聲。

“因為心是由不得腦子去想太多的，我既然愛上了淩繹，就不會去糾結和淩繹相愛的起始是什麽，利用與否，都過去了，淩繹自身不用再懷著愧疚，不用因為愛顏兒，然後真的變得小心翼翼了，可懂？”

在場的三人都因為顏樂的一句話，一顆心陷入了不同的恍然中。

武霖候不敢相信自己的小靈惜，會懷有如此細致的柔情。她的女子情懷，自己撇掉作為她爹爹的這一層身份，單純的將她和穆淩繹當成戀人去看待，自己真的為穆淩繹感嘆，他得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妻子。

這樣的妻子，兼具了男子想要的所有面貌。無論是幼稚可愛的一面，還是懂事賢惠的一面，她都有。

而惠淑的心，驚嘆於這些待夫之道，自己都沒有去教自己的女兒，但她懂得比自己，還要多。她對夫君的理解和體貼，是自己都要自嘆不如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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